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,整个人瞬间清醒,杨威把头转过去看地上重新昏迷的周文涛,硬邦邦说道:“扣起来。”
任真从刚才被骂就一直没有什么表情,听见他略不自然的声音,反而往前走了两步,捡起地上掉的一颗扣子。
衣服又垮了一大片,几近半裸状态,她神态自若地站起来,走到杨威的面前,似乎冲他漠然地牵了牵嘴角,接着蹲下,捡起剩下的那一粒扣子。
路灯下,少女的肌肤滑腻雪白,反射着细腻的昏黄光线,从地上款款站起来的时候,被内衣束缚着的胸叫人无法移开视线。
不大,但是偏偏比任何人都要致命,像是迎风盛放的罂粟花,本身感受不到任何羞耻,肆无忌惮地嘲笑他人的痴迷。
“我的脑子,应付学习应该没有什么问题。”
她当着杨威的面,把衬衫仔细穿好,没办法扣地严严实实,倒也不会春光大泄。
然后抬头,定定看着杨威,“这个人我今天下午见过,跟我一个学校,”说罢忽而粲然一笑,“而且,你不是一直跟着么。”
这女人有毒。
杨威心底好像被羽毛轻轻触碰了一下,他舔了下牙尖,听见自己冷漠的声音:“任真?你要不要脸。”
任真没回答,眼睛弯起来,嘴角处有若隐若现的梨涡,笑得样子像是天边一轮新月。
后来杨威一直在想,都说相由心生,这样的妖冶的人怎么会拥有这样纯洁无瑕甚至惹人落泪的表情。
人间洛丽塔。
周文涛翻了个身,似乎已经睡了过去,打起了轻轻的鼾声。
任真波澜不惊从他面前走过,向着老旧居民区的方向,被路灯投射的影子拂过了杨威的脚背,像是羽毛轻拂过的触感。
一直到她走远了,杨威吐出一口闷气,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手一直在用力的攥着——这是他紧张之时的惯有动作。
掌心都被刺破,留下几道泛着血丝的伤疤,他把手摊开放在自己眼前,面无表情的看了一会儿,片刻后嗤笑了声,不爽地磨了磨牙:“居然被一个丫头吓住了。”
像是为了响应他的自言自语,周文涛梦里囫囵喊了句什么,分外可笑。
“傻逼,”他踢了一下沉睡不醒的醉鬼,百思不得其解:“老子明明亲手给你扔进出租车里叫你滚回家。”
结果自个儿醉倒街头了,也真是活该挨揍。
他说完又顿住了,立在原地双眼幽深盯着任真消失的方向。
不知道是不是那女人的缘故,总觉得那个地方影影绰绰,藏着种种不易察觉的龌龊阴暗。
他眯着眼睛回想。
任真好像是住在……老楼区的五楼。
算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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带了这么多年的学生,没见过谁开学第二天就敢明目张胆的逃课。
班主任移开目光,顺手敲了下过道上学生:“上黑板,把这题做出来。”
钟淇义站在黑板旁,摸着后脑勺卡在了第三步,忽而听见一声小小的提示:“勾股定理。”
这样啊……
勾股得垂直,两线垂直证平面平行,解答完毕。
下课他回头,敲了两下任真的桌子,“谢啦,那题我还真没想到。”
任真摇了摇头,“在黑板上人会紧张,不如平时的。”
钟淇义瞄了眼她旁边空空的位置,意有所指道:“还习惯吗?”
突然之间跟一个这么张扬的人做同桌,老师也不怕打扰到她学习。
任真忽地看见窗外人影一闪,没有回答钟淇义,接着把书一放,匆匆道:“不好意思,我出去一下。”
正是盛夏,绿荫成片,任建华还有兴趣观赏一下学校的景观,显然心情很不错。
任真步子放慢,将他那副得意神态尽略眼底,接着隔了一个过道喊:“爸。”
“真真?”任建华讶然回头,确定是任真以后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,口气还是亲切的:“你不上课啊?”
任真往前走了两步,直直看着他,“爸你来学校干嘛?”说罢笑了一下,“你来了也不看看我啊?干什么呢。”
这小女儿撒娇的神态,让任建华别开了眼神,“爸来找你们校长有点事情……”
“哦对了,”他掏出衣服内侧的钱包,小心地捻了两张人民币,快走两步塞到任真的口袋里,松了一口气似的:“爸给你钱了啊,别老让你妈骂我,我还有事就先走了,你好好学习,将来工作了爸爸还指着你呢。”
任真乖巧答道:“知道了,谢谢爸爸。”
没等她说完,任建华已经匆匆离去,再也没心情看校园的景致一眼。
他欠了一年的抚养费,每次都靠着这点小恩小惠拖过去。
任真站在原地,眯着眼看着校长办公室的方向,脑海里模拟着任建华和校长的会面。
片刻后她微微一笑,踩着上课铃声进了教室。
晚上照例是很晚回去,今天路上倒是没什么麻烦,只是一推门的时候,看见了客厅里端坐着,好像是朽木雕像一般的李蓉。
任真有点疲惫地换了鞋子,“怎么还不睡。”
李蓉两道眼神直直钉了过来,嘴唇嗡动两下:“那钱、那种钱你也要?”
任真仿佛没听见一般,进了自己房间将东西分门别类地整好,眼皮子一掀:“你不要?”
她预备去洗澡,谢天谢地,今天的李蓉只是阴冷,并不癫狂,还能应付。
李蓉冷冷笑了一声,“早知道你们全家都不是好人,除了心心…也就心心不是狼心狗肺的东西。”
任真步子顿住了,不冷不淡看了李蓉一眼。
病人一般都敏感,只这一眼,就把李蓉吓得打了个寒噤,将在任真回来之前肚子里百转千回准备着的恶毒话都咽了下去,往后瑟了下,像受了惊的病老鼠。
多可怜呐,只能自怨自艾在这四十平米的大棺材里落泪。
任真转身进了浴室,快点洗完的话,还能睡四五个小时。
没安生多久,外面又响起了摔碗敲打的声音,伴着李蓉诡异的抽泣,被浴室里的水雾锁住又释放,有种隔着云端看人间的感觉。
家里能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