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七次求亲成功,两人当天立刻举行了大婚。
槐逸在一年前便已经筹措了婚事,然后便开始每隔两三日一日的求亲,只等宁姝一个点头,整个擎玉宫立刻就会变成他们的礼堂。
邢墨已经好些天没有去擎玉宫的大殿了。
他正捧着药茶,裹着大氅,坐在莲池的湖心亭上看雪。
他近来身体越来越差,他果真变得如雷厉一般嗜睡,甚至常常一睡就是一两日,不同的是,雷厉是练功练得差不多就会醒,而他则是被自己咳醒。
叶莲灯已经离开一年了,自从那日离开后她便再也没有出现。
而他的身体也自那日起,开始以可怕的速度消沉。
仇非声从池上的桥廊上走了过来,摸了摸他手中的杯盏,然后替他换了一壶。
他看着面色苍白的邢墨,笑着道:“进屋吧。”
仇非声没有死。
慕容涵秋确实捅了他一刀,刀上确实淬了毒,他一连昏迷了好几日。
醒来以后,看到的第一眼便是慕容涵秋。
她背对着自己,气息凌乱,似乎刚经过一场逃杀,正坐在桌边用尖刀挑出肉里的暗器。
她把脊背对着他,似乎一点防备也没有。
仇非声刚想上前制住她,一直飞针便擦着他的脖颈而过。
“你的伤还没好,乱动的话遭殃的是你自己。”
不待他多问,慕容涵秋便飞快地处理好自己的伤口换了一身血红的衣衫,沙哑的声音冷冷道:
“虽然我违背他的命令救了你,但严格意义上说你在中原已经死了。你的家人我已经替你安排好,伤好了就去擎玉宫见他们吧。”
擦干耳边溅起的血,她利落地拿起短刀起身。
走到门边时她顿了顿:“别对任何人说你见过我。”
后来,听说她死了。
他自诩精明,可到那个女人死,他还是没有看透她。
过了很多天后他忽然想起,她曾说她杀过很多人,那么有多少人是被她偷偷救下的呢?
罢了,人已经死了,再也不会来烦她了。
邢墨又咳嗽了一声:“他高兴坏了吧。”
“嗯,他说要成亲的仪式要一晚搞定,但是宴会要办三天。”
邢墨干笑两声。“确实是他该有的行为,只是又要苦了老方了。”
他身体状况不好之后,槐逸便把大量的公务分给了方韦。但是他这才发现原来他平时是把邢墨当两个人来用的,他的事情全都交给方韦一个人来根本做不完,所以他自己又分了一半。
然而,他一边处理宫中事务一边又要去撩拨宁姝,所以其实大部分的公务最终还是堆给了方韦。
即便如此,身为宫主的他好歹承担了一小半。
邢墨说他也可以帮着处理一些,但方韦性子倔,无论如何也不要他操劳,几番僵持下,他也无可奈何。
所以,当方韦知道槐逸要成三天的亲后,差点气得吐血。
但是其他的几位元老们只适合上战场,刀剑和嘴皮子都使得很溜,可都实在不是拿笔的料。
方韦越来越能体会邢墨之前的不容易了,偌大的擎玉宫几乎都是被他给扛着的。
邢墨摇头,表示要再看看雪景。见仇非声不说话,便道:“你快和大伙儿们去喝酒吧。”
仇非声忽然道:“其实,那一夜,我和槐逸都见过她。”
邢墨心弦猛地一颤。
已经很久没有人同他提起过她了。
起初,他是有派人去保护她的行踪的,但叶莲灯就如同赌气一般把所有的人都给甩开了,并留下言语叫他们别再跟着她。
所以,他再也不知道叶莲灯的近况,如今久违地听见别人提起她,他竟然有一种如梦似幻的错觉。
太久了,久到他都快忘记她的声音了。
“她和你们说了什么吗?”邢墨的眉角溢出微微的温和暖意,有一种遗憾过后的了然之感。
仇非声道:“她问你的身体状况。”
“之后呢?”
“之后她什么也没说,便离开了。”
邢墨拧了拧眉心,目光投射在莲池的枯荷之上。
莲灯冻在了湖上,枯荷上盛满了细雪,虽有凄凉之感,但也给人一种高洁坚韧之美。
“罢了罢了,我们一同去和他的喜酒吧。”
他起身,动作还是那样迅捷有力,完全看不出是重病之人——如果不看他苍白的脸色的话。
……
槐逸和宁姝身着大红喜服立在殿前,觥筹交错间,全都是欢愉的笑声。
邢墨在一旁看着,心底也跟着暖和了许多。
他忽然想喝酒。
本来用了南疆禁术的他不可以喝酒,否则会提前反噬。
但是他如今这副残躯,喝不喝酒已经不碍事了。
于是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,烈酒入喉,当年和叶莲灯一起月下畅饮的画面瞬间出现在脑海中。
他又喝了一口,身子更暖了。
大殿里热闹的氛围让他有些犯困,不知是不是醉了。
“还喝!不许喝酒!”
一个从没有听过的陌生声音传来,他瞬间清醒,感到手上一痛。
不仅如此,他发现杯中的酒被打翻,整个酒壶都被换成了药茶。
是谁在恶作剧?
就这么好喝的东西怎么还不让喝了?他都忍了五年了。
他忽地想起当初带着叶莲灯去平家村时,叶莲灯要喝酒,他不让,并说“这酒不香,难喝,劣酒就是剧毒。”
随后,他自罚似的喝了一口药茶,苦味勾起了心底莫名的烦闷。
周围人都沉浸在欢愉的氛围中,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
于是他轻轻起身,悄然离去了。
就在他离开后,大殿上的宁姝忽然怔然地往人群中看了一眼。
槐逸温柔地搂住她,宠溺地问:“怎么了?”
宁姝眨了眨眼睛,柔柔道:“没什么。”
她方才好像看到了叶莲灯,一闪而过,可能是错觉。
……
邢墨独自一人回了房间。
刚点燃了明烛,他便感觉睡意来袭,他坐在火光边,撑着脸颊一侧便沉沉睡了。
漠上的夜格外冷。
有寒风透过窗棂吹入屋内,吹得烛火一颤一颤的。
邢墨感觉有点冷,他想把窗户关得严实一些,然后再拿来大氅紧紧裹上,可是睡意困住了他,让他一点也不想动。
背后忽然一暖。
一双手自背后环了过来,他感到了一个温暖舒适的怀抱。
他睁开眼。
贴在耳边的是他熟悉的面孔——叶莲灯的脸。
邢墨先是惊怔了一瞬,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,甚至是失落。
他微微侧身,轻轻抚上她的面颊:“灯儿,你又入梦来了。”
叶莲灯也凝视着他,双眸中倒映着烛火,一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