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秋月,便是秋爽、秋露二人也惊得说不出话来。
过了半晌,秋露才喃喃地道:“买田买地哪里有这样简单,买得好同不好,一年能多少一半的出息,若我是那李劲,能白分我这样多利钱,只要我出账房,我自然是把最好的账房挑出来——如此好事,哪里去找?”
秋爽跟着道:“若我是那李劲,不单要把好账房都给了出来,怕是要把最好的管事也挑出来,一并送到秋月姐手上,帮着她去选田地——若是选得对了,选得好了,等到明年,好处却是落到我手里的!”
一面想着,连眼睛都激动得发起红来,道:“可叹我比不得他们那样的管事,不然得了这样多钱,怕是能把七十二家正店里头所有招牌菜色,从头到尾,全数吃一回!”
秋爽这话一出,倒是无人笑话她没出息,只秋露无奈道:“得了这样多银钱,你竟是只想着吃七十二家正店?”
秋月脑子里头想了许久,忍不住问道:“可是这同昨夜夫人所说调用算学之才的道理,却并不相通啊!这万二八的分润,可是真铜真铁的银钱,我不能空口许出去罢?一旦许了,可是要给的!从哪里变得出来?又不能胡说!我自是能同夫人商议,拿了这银钱出来,可官人却不能同中书商议,拿这一笔钱出来啊!”
季清菱道:“虽是不能拿钱出来,却是能帮着省钱。”
她微微一笑,道:“导洛通汴,钱从何处出?物料从何处来?”
三个丫头异口同声地道:“自然是三司给付!”
季清菱摇了摇头,道:“倒是未必,依故事,物料乃是由工部、三司、当地衙门共同拨付,而民伕则是由工部并当地衙门共同招募。”
她伸手指了指外头院子里的砖块,道:“修渠的砖块,三司当中唤作明砖,若是要明砖,便只能从三司给付。”
又道:“可若是要土砖,却是从当地衙门给付。”
秋爽听得咋舌,道:“土砖同明砖,用起来有什么差别,都是砖,为什么要从不同的地方来调用?”
季清菱摇头道:“此等旧例已是施行近百年,早已成条成例,其出处不可考,可却不能不照做,譬如一般是调用匠人,调用石匠,便是工部负责,可调用工匠,却是当地衙门负责。”
她说到此处,复又问道:“若你是工部尚书,你愿意这导洛通汴之事多用明砖,还是多用土砖?”
秋月立时就道:“当然是多用土砖,不用我来管!”
她话一出口,已是懂了,立时就道:“三司不愿意出钱,工部、当地衙门自然也不愿意出钱,工部不愿意出力,衙门自然也不愿意出力,若是喊他们给出擅长术算之人,用来算人力、银钱、物料之事,自然要把最得力的给出来!”
第920章 纳罕
一进立夏,白日就明显地长了起来。
天方破晓,河阴瓦亭子一带已是尘土飞扬,哪怕隔着几道墙,里头的人依旧能听到外头远远传来的吆喝、口号声,利器敲击石头的开凿声,另有轰隆隆的,不知是什么东西自上而下滚动的声响。
曹大经的脑子里头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事情,本就睡得不太稳当,半梦半醒之间,忽然听得外头一声尖利的哨向,一下子就被惊醒了。
他一手撑着枕头,半坐起来,转头一看,外头天光已是亮了,门倒是掩着的,窗户却大开,隔着由窗户透进来的光往角落看,漏刻正指向寅时一刻。
还不算晚。
曹大经顿时把一颗心揣回了肚子里,却是不敢耽搁,一骨碌就爬了起来,正要出声去叫隔床的人,然而抬头一看,对面几张床上早已空荡荡的,莫说人,连影子都不剩一个。
人呢?
难道是去方便了?
不对啊,又不是妇人,在赏花宴上寻个茅房都要结伴,再怎么说,也不至于要五个人一起扎堆吧?
虽是这样想,可见得过了好一会也不见人回来,他还是忍不住扬声叫道:“老胡!”
屋子里安安静静的,没有人出声。
“小杨?老吕?”
他又叫了几个人名,见得依旧毫无回应,心中陡然一惊。
怎么回事?
往天总是自己起来了,再一个个去把他们叫醒。
若是按着院子里的作息,其实只用卯时正起来,用了早饭,卯时二刻到得屋子里头点卯便可。然而事情实在太多,若是依着如此的作息,实在很难在规定时间内做完的。
曹大经乃是一组之长,看着同住在此处的另外两组的进度都推得极快,唯有自己这一组,因负责的事项最为复杂,总是落后半分,自然有些不甘心,前两日便召集了组内成员,同众人开了一个小会,希望大家每日提早一个时辰,便是寅时二刻起,等到用了膳食,立时就去做事。
他又劝又激,还拿了顾延章当日同他说的话来吊众人胃口,把有升迁机会的可能同众人遍道了一回,可不知为何,下头人并不热衷不说,还泰半都冷着脸。
有人甚至阴阳怪气地大声刺他,道:“曹官人,你虽是领头之人,我等官身却是平起平坐的,来得此处,乃是被调而派之,并无选择,可官毕竟是官,也不是吏,给你当吏员使了这许多日子,还不曾发脾气,我们已是很给你面子,却不要得寸进尺!”
果然只按着院子里的作息,并无人去管他的要求。
便是与曹大经同屋的那几个,想是住在一起久了,碍于面子,不好拒绝,每日被他叫了,只好早一个时辰去办差,然而再如何配合,终究心里还是不情愿的,是以总是需要曹大经早上起来三催四请,从未像今次这般,一觉醒来人去物空的。
前头曹大经一人在屋子里熬着复核数目的时候,正咬着牙扪心自问,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,为何只想要管几个官,就这般难,万没料到今日一早就见得这样的场景。
若不是知道此处不能随意进出,他甚至怀疑是众人约好了一起“逃狱”了。
曹大经虽然不用负责具体事项并数目的计算,然而组内所有人做出的结果,都要经过他复核用印,方才能递得出去。
他昨天过了子时三刻才回到房中,莫说洗澡了,险些连脸都顾不得洗,就睡下了,是以也来不及与同屋的说话,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只好匆匆漱口擦脸,随便扯了身衣裳罩上,推门而出。
太阳其实还没怎么出来,天上也是雾蒙蒙的,可院子里已经有不少人进进出出。
曹大经顺着屋檐往外走,过了好一会儿,才出了院门,沿途见的窗户十之八九是开的,里头的人不是在洗漱,便是已经出了门。
他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纳罕。
往日这个时辰,院子里头还是安静得很,大半人都在睡着,只有极少数吃